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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文 / 琳达·霍华

    施施看不出来瑞基是否相信她,一时之间也不在乎。一吐为快令她如释重负,这才发现独自面对所承受的压力有多大。他的目光不曾离开她的脸,放在她秀发里的手依然温柔。

    接着她发现她确实在乎他的想法。他怎么想非常重要。三天前她打死也不相信自己能够对任何男人产生刚才对他那样的反应。她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快就变得对她这么重要,但那是不争的事实。因为他对她很重要,所以她在乎他的看法。万一他认为她精神有问题呢?

    她突然无法注视他,脸颊又发烫起来。天哪!她的警觉心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一句带她去看医生就把她吓得一切和盘托出?虽然她自己也考虑去让医生看看她经常感到寒冷是不是某种心理疾病造成的,但一遭到恐吓就屈服未免也太没骨气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些事。」她嘀咕。

    他只是看着她和继续玩她的头发。「你很清楚为什么。」最后他淡淡地说。「你怎么知道他们是鬼?」

    「因为他们死了。」她恼怒地对他皱眉。「参加了某人的葬礼,一个月后却在超市停车场看到他,这时你当然会知道他是鬼。」

    「有道理。」他的嘴角抽搐着,好象在努力隐忍笑容。她不知道自己的什么地方让他觉得好笑,他的表情看起来常常像是在忍住不笑。

    「什么事这么好笑?」

    「你。你忙着重建围墙把我挡在外面,却没有察觉我已经在围墙里了。」

    「我们说好了不要有所瓜葛……」

    「我记得的不是那样。」他拖长着声音说。「我们已经有所瓜葛了。我们说好了不要发生性关系。事实上我们也没有,但我必须告诉你,亲爱的,那个诱惑力越来越大。」

    他又把她的名字说得怪怪的,她心想。也许是他残存的维吉尼亚口音造成的,她奇怪自己以前怎么会没有注意到。还有,他真的应该穿上衣服,而不该这样半裸地靠在她身上。可乐广告里那个帅哥的上半身根本不能跟瑞基比。瑞基的胸膛宽厚结实,还长满令她的手指蠢蠢欲动的胸毛。

    「再告诉我一些鬼的事。」他哄道。

    既然已在无意中泄漏了秘密,不如就全部告诉他吧,她心想。「第一次是一年前在克雷顿村,一个名叫毕山姆的小男孩死于肺炎,在他下葬的一个月后,我在超市停车场看到他努力想使他的妈妈看到他和跟他说话。

    「悲哀。」他说,她点头同意。

    「后来我看到的鬼魂越来越多,克雷顿村是个小地方,大部分的村民我都认识,没说过话也见过。他们朝我挥手打招呼,我发现自己也朝他们挥手或说嗨。村民开始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因此我知道我非离开不可。这里也有很多鬼,但他们是纽约鬼,很少开口说话。」

    他差点咧嘴而笑,但再度及时忍住。「我猜看到鬼在小地方会是个问题。」他嘟嚷。

    「你不相信我,对不对?」她叹口气,眼神忧郁起来。「如果不是发生在我身上,我也不会相信。」

    「我没有那样说。」他不再玩她的头发,把手掌贴在她的脸颊上。「我对鬼这个题目没有预设立场。多告诉我一些。」

    她耸耸肩。「他们是半透明的,缺乏立体感,说话时声音细微。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是知道我能看见他们。」

    「你看到你画中的热狗小贩?因此知道他死了?」

    「他在街上从背后叫住我,要我把我替他画的素描寄给他的两个儿子。但他怎么知道我替他画了素描?我是在他死的那晚画的,根本没机会拿给他看。」

    「你寄给他们了吗?」

    她点点头。「昨天寄的。」

    「那幅画还在吗?」

    她面露惊讶。「当然在。为什么问这个?」

    「我想看看。只是好奇。」z

    她正要坐起来时想到她没穿衣服。考虑到他已经看过和摸过她的胸部,考虑到他们一起做过的事,如果她老于世故,就会毫不在乎地站起来穿衣服。「我猜这证明了我不是老于世故。」她说,苦笑地抬起头,发现他早已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的心似小鹿乱撞。他真的不应该这样看着她,天知道他对她的影响有多大

    「怎么了?」

    她指指她的衣服。「转过身去。」

    「哦。」他谅解地点头,但没有任何动作。他的目光是那么专注,使她不敢去猜测其中的涵义。她不知道自己怕的是他要的太多,还是要的太少。

    他用拇指摩擦她的嘴唇,然后轻抚过她的颧骨。他们默默地凝视着对方,片刻后他说:「我正在加速办理离婚。」

    以便早日跟她在一起。她不能假装不了解那句话的言外之意。他要她,为了得到她而竭尽全力完成法律程序。能成为这种决心的目标使她既欢喜又害怕。

    她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但在那一刻里她坦然接受情况将有所改变的事实。他将使情况改变。更重要的是,她希望情况改变。生平第一次,她想要与人携手共度人生,想要给男女关系一次机会。只需要考虑自己时,人生比较可想而知,但她终究不是向来自认的孤岛,无法永远完全自给自足。到目前为止,她两次需要他时他都没有令她失望。有人可以倚靠对她来说是新奇又令人安慰的经验。她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安全感,连小时候也没有。尤其是小时候。

    「穿衣服吧。」他轻声说,站起来背过身去。

    她短短几秒就套好运动衫和牛仔裤。她拨开脸上的头发,虽然仍然有点想睡,但全身都暖和又轻松。

    「这边。」她带路去画室,虽然在四房公寓里想找到画室并不难。画室所在的房间原本应该是主卧室,但她的床刚好可以放在那间较小的房间,所以她毫不犹疑地决定了她要在哪里睡觉和在哪里工作。

    她把热狗小贩的画放在橱子里。她不忍心丢掉它,但也受不了把它放在外面她看得到的地方。她走向橱子,但瑞基没有跟着她,反而绕行室内,在她完成的每幅画作前暂停。她突然紧张起来。茜妲对她新作的看法对她的事业很重要,但瑞基的看法对她个人很重要。

    「你的画风改变了。」他突兀地说,停在一幅色彩特别鲜艳的风景画前。他蹲下来看个仔细。

    「我不知道你了解我的画。」她惊讶地说,仍然感到不安。她瞪着他肌肉结实的背部。他为什么不把衬衫穿上?他应该穿上的,即使只是为了不让她心神不宁。

    「由于茜妲的关系,我认识不少画家,但我只注意那些我喜欢的。」

    「你指的是画还是画家?」她戒慎地问。

    他回头望向她,眼中含着笑意。「就你而言,两者皆是。」他把注意力转回风景画上,伸手用指尖滑过行经岩石的流水。流水很难画,因为在表现动感和能量之余,还得捕捉住光线在水面上的变化。清澈的流水颜色来自它周遭的环境,在晴空下会呈现蓝色,在山的影子里呈现绿色,在阴天时则是黯淡无光。她花了好多年画圣罗伦斯河,因为水色总是不同而乐此不疲。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喃喃地道。「它看起来好有立体感。还有它的颜色……」他没有把话说完,而是继续端详下一幅画。

    他仍然一言不发,最后她再也受不了他的沉默。「怎么样?」她问,语气透出一丝不耐烦。

    他转身面对她,注意到她僵硬的站姿。「你知道你向来很优秀,现在你更上层楼了。」

    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她用手指梳理一下头发。「我没办法像以前那样作画。」她坦承。「跟其它的一切一样,我的画风在一年前开始改变。看着我现在的画时,我几乎觉得它们是陌生人画的。」

    「你变了,你的画风因此也变了。这一切可能都有关联的,但也可能没有。无论如何,我很高兴你变了。」

    「为什么?」她好奇地问。

    「因为你以前对我视而不见,现在你看到了。」

    他是认真的。他专注的眼神可以催眠眼镜蛇,她心想,因为她就无法转开视线。她以前确实没有把他当男人看。在她心目中,男人都是去势的中性生物,对她没有任何意义。她不想处理复杂的男女关系,于是干脆把男人阻绝在她的世界之外。由于父母的前车之鉴和她想要专心作画的决心,所以她在情感上把自己训练成修女。

    不管是发生在她身上的怪事使她心态改变,还是时间治愈了她的恐惧,她那段的人生都结束了,她想,她不可能再回去过那种生活。她开了眼,再也不能无视于瑞基的性别和他眼中的男性饥渴。

    「你以前有看到我吗?」她问。「我们见过……三次面?」

    「四次。我有看到你。」他微笑道。「我一直知道你是女人。」

    他的凝视使她的**刺痛,她猜它们一定像两颗豆子似地顶着运动衫。她不敢低头看,唯恐引起他的注意。

    「你是兴奋还是冷?」他轻声问,因此她知道他已经看到了。

    她清清喉咙。「我猜是兴奋,因为我一点也不冷。」

    他仰头大笑。她不知道她应该假装无知,还是忸怩作态地跟他打情骂俏。她对这种事缺乏经验,但第一次发觉过程可能会很有趣。

    但不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再度清清喉咙,然后转向身后的橱子。「画在这里面。」

    她把心一横,打开橱门,不愿面对死亡的丑陋。但她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它,因为她把画放进橱子里时,颜料还没有干透,所以她把它面朝外放。艺术家的天性使她不忍损坏它,虽然她平时绝不会把画放在橱子里晾干。

    她连忙伸手进去拿出油画,靠在橱子旁边的墙上。瑞基过去凝视画,表情漠然。施施走到窗前凝视着窗外。

    「你画这幅画时还不知道他死了。」他说。「你知道他出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我觉得他看起来还好。」她咬咬嘴唇。「但他们看起来都还好。」所有的鬼魂看起来都很健康,这种话听起来一定很荒谬

    「他叫什么名字?」

    「我只知道他姓陶。但他的儿子叫陶丹尼和陶雅各,他们两个都是律师。」

    「如果你不介意,我来查一查。」

    「查什么?」好奇心使她转身。

    「他是怎么死的。」他用拇指摩擦下颚。「也许是意外。」

    「因为血吗?我不知道那幅画有多真实,也许他是中风或心脏病发作。也许有血是因为……我不知道……血使人联想到死亡。也许他是从楼梯上跌下来。」

    「我来查一查。」瑞基重复。她跟着他进入客厅,他泰然自若地穿上衣服,她却在旁看得脸红。

    「我有个不能延期的约会。」他说。「拿纸笔来抄下我的专线号码。」

    她是个有条不紊的人,纸笔就在电话旁边。「多少?」

    他报出号码。「不要等到冷得动不了了才打电话给我。如果真如你的猜测,这种情形只在梦游作画后发生,那么你一进画室就会知道需不需要打电话。」

    「天知道这种情形会有多频繁。你不可能在每次我觉得冷时都过来。」

    「才怪。你知道事情不是只有觉得冷那么单纯。听着,就算是让我安心,每天早晨起床后打电话给我,好吗?」他捏住她的下巴,俯身给她一个轻柔的吻。她努力阻止自己抱着他不放。这个男人会使人上瘾;她要更多的他,全部的他。

    他在门口暂停。「画廊是否拥有你作品的独家销售权,除了特约的肖像画以外?」

    「除了特约作品以外,是的。」

    他点点头。「我想要那幅有流水的画。把它送去画廊裱背,我会经由第三者购买,以免茜妲为了不让我得到而卖给别人。」

    以免让茜妲发现他们之间的事,施施心想。她果然不该与他交往的,即使他和茜妲已经分居,她的处境还是十分尴尬,加速完成离婚对事情不会有帮助。在那一刻里,她决定要与茜妲解约,另觅画廊代售她的画。

    「我会打电话给你。」他说,迟疑片刻,回头望着她,好象在考虑要不要再吻她,最后选择走出大门。她在锁门时心想,他的决定是正确的,但正确的决定未必令人愉快。他们的关系已经密切得不太应该了,但他至少还有悬崖勒马的自制力。在他的离婚确定前,他们不能冒险让今天的事重演,因为圣人也无法三番两次地抵抗如此强大的诱惑力。

    瑞基皱着眉头走出公寓大楼。艾华看到他出来,立刻把车开到他面前停下。

    「等一下,艾华,让我打通电话。」他打查号台询问律师陶丹尼的电话,然后拨号。

    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在第二声铃响时接起电话。「陶先生不在。」他回答瑞基。「他家有丧事,这个星期都不会来事务所。」

    「是关于他父亲亡故的事。」瑞基假定施施对热狗小贩的事没有说错。虽然她的说法不合逻辑,但是他不会视为无稽之谈而不予理会。如果不是出了事,她也不会变得像休克一样。她所说的一切都可以靠调查或观察得到证实。

    「哦,你是警察吗?」

    「我在调查这件命案。」瑞基从容自在地说。

    「每个人都很震惊。你查出什么了吗?」

    「恕我不便讨论,告诉我陶先生家里的电话。」

    瑞基记下了号码。他看到艾华从后视镜里注视着他,两人的目光交会。艾华平时是个面无表情的人,但他看来对这新发展很感兴趣。

    接电话的是个小孩子。瑞基要求跟陶丹尼说话时,那个童稚的声音说;「等一下。」然后嚷:「爸爸!」

    「喂。」

    「陶先生,我叫霍瑞基。很抱歉在这种时候打扰你,如果可以,我想问几个关于令尊去世的问题。」

    「你指的是他的命案吧!」陶丹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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