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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文 / 琳达·霍华

    三位参赛者鱼贯出场就位,旁白报出他们的姓名和居住的地方。主持人崔亚历出场宣布三位都是新人,因为五度卫冕的卫冕者在昨天的节目中功成身退了。

    「三号。」施施说,捧着另一杯咖啡凑在鼻子下嗅闻着热气。「她会获得优胜。」

    两位刑警只是看她一眼。他们坐在一个空气污浊、又脏又乱、满地都是咖啡杯和饮料空罐的小房间里。咖啡贩卖机、糖果贩卖机和饮料贩卖机占据了许多空间。十四吋的小电视只靠它的免耳朵天线收讯,但声音和画面都还算清楚。

    房间里不只他们三个人。凑热闹是警察的天性,任何有几分钟空闲的人都会找借口来查看出了什么事。三个制服警察和两个便衣警察已经赖在休息室里不肯走了。当关约瑟咆哮这不是马戏表演时,其中一个便衣耸耸肩说;「嘿,我们也喜欢看『机智问答』。」

    崔亚历念出谜题类型。「发明家。」

    「麦考密。」施施说中。

    「片名有『小』字的电影。」

    「小妇人。」施施说。

    「我也猜得到。」一个制服警察说。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猜?」另一个警察问。

    「安静!」关约瑟吼道。

    「大专院校。」

    「杜伦。」施施说,她握紧保丽龙杯。在自己家里猜着玩和在这重要时刻猜对是两回事。也许她以前真的只是幸运猜中。

    「工商业。」

    「3M。」

    「数学。」

    「质数。」

    「最后是公路和支线。」

    「十号州际公路和九十号州际公路。」施施说,紧张地等一号参赛者选择谜题类型。

    「数学,押一百分。」一号参赛者说。

    亚历念出提示;「这些数字只能被一和它们自己整除。」

    三号参赛者按铃抢答的速度最快。「答案是质数。」她说。

    休息室里陷入一片寂静。谜题一个一个被选出来,施施每次都预测出正确的答案。有时她几乎来不及在提示跃上萤光幕之前说出答案,但每次都及时说了出来。三号参赛者一路领先;即使不是第一个按铃,也都能在另外两位参赛者答错时答对。到了第一段广告时,她的分数已经是另外两个人加起来的两倍了。

    「我想我们看够了。」关约瑟说,从破旧的办公椅里站出来。

    「你也许看够了,但我想把节目看完。」另一个便衣刑警说。

    施施颤抖地起身跟着关约瑟离开休息室,厉德诺紧跟在她身后。

    「好吧!」关约瑟在他们回到侦讯室时说。「你能做到那个,以及红绿灯的事。我很佩服,但不相信。想办法使我相信。」

    施施无奈地注视他。「什么办法?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但连我自己都几乎无法相信。我无法告诉你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我无法看穿你的心思。我只能在睡着时画画,我只能看见鬼魂……哦,糟糕。」她有气无力地住口,看到他们又用那种表情看她。她不是有意提起鬼魂的事。她无从证明她能看见鬼魂,因为只有她看见。如果不是这么疲倦,她的自制力不会这么差。

    「鬼魂。」厉德诺重复。

    「忘记我说过的那句话。」

    「啊哈,我下个星期还会忘记吃饭。」

    她希望他没有提起吃饭,那使她在又冷又累之外,又多了饥饿一个令她更不舒服的理由。「没有其它人看见他们,所以那不要紧。他们不会打扰任何人,大部分的时候他们甚至不会打招呼。但是陶伊莱有跟我打招呼,还把他两个儿子的名字告诉我,让我把一张素描寄给他们。」

    「陶伊莱。」

    「遭人杀害的那个热狗小贩。另一幅画。你们查过了吗?」

    「我去问问看,这件案子可能是别的分局处理的。他在哪里遭人杀害的?」厉德诺问。

    「不知道,但他的儿子可以告诉你。他们两个都是律师,名字叫……」她想了想。「陶丹尼和陶雅各。」

    厉德诺离开房间。她在不舒服的椅子里往后靠,闭上眼睛按摩开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还有谁知道那幅画的事?」关约瑟问,她睁开眼睛看到他精明的目光瞪视着她。「除了史先生以外。」

    「史先生?喔,季亚。」她都快忘记季亚姓史了。

    「霍先生呢?他到过你的公寓,他见过那幅画吗?」

    绝口不提瑞基是一口事,对警察说谎是另一回事。「见过。」她说,疲惫使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关约瑟扬起眉毛。「从一开始……几天前的一开始吗?」

    「是的。」

    「奇怪他昨天为什么只字未提?」

    「他不想牵连我,他知道会有这种事。」她低声说。「他说等我把画完成,知道凶手是谁,或者至少知道凶手的长相时,他就可以设法引导你们往正确的方向侦查。

    「他还真伟大。」关约瑟忿忿不平地说。「我不喜欢老百姓替我决定我该如何办案。」

    施施把手往桌上一拍,突然跟他一样火大。「刑警先生,如果瑞基跟你说:『喔,对了,我正在交往的那个女人具有某种超感视觉能力,她正在画一幅关于这件凶杀案的画。』你会相信他的话吗?」

    他双手抵着桌面,气势汹汹地倾身逼近她。「相信别人告诉我的每件事不是我应该做到的事。」

    「没错,但是认出明摆在眼前的事实却是你应该做到的事!」她也倾身向前,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

    令她讶异的是,他扬起眉毛。「到目前为止,我倾向于相信你。」他温和地说。

    他的话使施施像泄了气的皮球似地坐回椅子里。「真的吗?」

    「你已经证明那个可能性给我看了。」他说。「我以为你无法证明你所说的一切,但你做到了。红灯变绿灯,车位空出来,你参加『机智问答』会所向无敌。如果你能做到那些,那么……」他耸耸肩。「那幅画也有可能。」

    她想不出该说什么。她感到眩然欲泣,但那个冲动一闪即逝。她累得哭不出来。

    「有件事想问你,你为什么没有打电话找律师来?」

    「如果你们真的逮捕我,我就会。我没有遭到逮捕吧?」

    「没有,但若不是因为『机智问答』……恐怕就很有可能了。」

    「但我想打通电话。」

    「你现在想要找律师?」

    「不是,我想打电话给瑞基。」

    「这通电话由我来打吧!」

    他们在等瑞基时,厉德诺带回陶伊莱命案调查报告及现场图像的影本。报告中描述的死者衣着、头部创伤、陈尸地点与姿势都跟施施画中的景象相合。一个十九岁的小流氓遭到逮捕,在他床底下搜出一件沾有死者血液的衬衫。

    那幅画精确得令人毛骨悚然。除了她所说的方式外,施施无从得知那些细节。

    瑞基抵达警局时没有愚蠢地破口大骂,也没有带着随传随到的精干律师同行。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这么晚还那身穿着使施施想到他先前一定是跟茜妲的父母在一起,也许是在商量丧葬事宜,甚或是在接待前来致哀的朋友。

    他跟两位刑警握手,但目光始终放在施施身上。看到她裹着外套时,他毫不掩饰他的担忧。她在看到他时站了起来。他一边走向她,一边解开上装的钮钮。他把她揽入怀中,用他温暖的上装裹住她。她把冰冷的手伸到他的背腰上,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他的出现使她不再感到孤单无助,他的温暖使她如释重负,差点整个人瘫在他身上。

    「你应该早点打电话给我。」他喃喃地道。

    「你应该在昨天就告诉我们那幅画的事。」关约瑟指出。

    「如果认为可以使她不必受这种罪,我昨天就会说出来。」

    「你真的在霍太太遇害的几天前就看到那幅画在进行中?」

    「是的,从一开始她只画出两只鞋子时,我就看到了。」他抬眼望向刑警。「我没有到过现场,茜妲遇害时穿的服装还在你们手上,所以必须由你们来告诉我施施画的服装正不正确。她画的是一件宽裙摆的黑色礼服和一双鞋跟镶有小金球的黑色高跟鞋。正确吗?」

    「正确。」

    他刚刚证实了她所说的一切,施施心想。茜妲遇害后他就没有到过她的公寓,所以他不可能在命案发生后看过那幅画。他所描述的是在命案发生前画的。他们知道他没有在别的地方看过那套服装。

    「好吧,好吧。」关约瑟揉揉血丝满布的眼睛。「除非你们两个共同密谋杀人,出于只有天知道的原因,因为我所能找到的动机你们都没有,否则施施小姐是清白的。」

    「那幅画怎么办?」瑞基问。「你们希望她把它画完吗?」她感觉到他在发问时用力搂紧她,因此知道他虽然担心但又别无选择。

    「当然。」厉德诺在得到关约瑟的首肯后说。「那幅画虽然不可能作为证据,但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蛛丝马迹的证据可以作为关联;如果我们能指认那个家伙的话。」

    「万一我们都不认得他呢?」施施问。

    「如果知道具体的长相,我们应该能够从保全系统的监视录像带上把他找出来。录像带上有日期时间,比对警卫的访客登记簿就能知道他是谁了。」

    「我也许可以从录像带上认出某人来。」瑞基若有所思地说。

    「我们试过了。」关约瑟说。「我们设法弄到了名单上大部分人的照片……」

    「什么名单?」施施问,但是没人理她。

    「但是警卫没有认出任何一个,我们在录像带上也比对不出来。我们还在追踪登记簿上的访客,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可疑份子。」

    「那幅画现在是我们最大的指望了。」厉德诺说。

    瑞基点头。「我今晚会陪着她。我不希望她落单。季亚可能已经把画的事传遍全城了,杀害茜妲的凶手可能已经听说了。此外,我还可以在她画完凶手的脸孔时立刻告诉你们。」

    一定是瑞基的语气引起关约瑟的警觉。「霍先生,我劝你最好不要有逞英雄的念头。万一施施小姐有危险,你应该专心救她脱险,把逮捕罪犯的事交给我们。」

    「照顾她是我的首要考量。」瑞基说。

    施施不知道两位刑警有没有注意到,瑞基并没有完全同意他们的看法。

    艾华和奔驰轿车在警局外等候。

    「先送施施回家。」

    「好的,先生。」

    刑警把两幅画都还给了她。艾华刚看到它们时大吃一惊,但他很快地就恢复平日的面无表情,把它们当成风景画般地放在他身旁的前座上。

    坐进后座之后,瑞基握住施施的手。「你好冷。」他说。

    「我好怕。」她用力握一下他的手。「这次不像前几次那么严重。只要他们不断拿热咖啡来,我还支持得住。」

    「如果你立刻打电话给我,就不用受那么多罪了。」

    「见识到我对『机智问答』的高超本领,他们立刻变得比较愿意相信我。」

    他大惑不解地看她一眼。「机智问答?」

    「我的新本领之一,改天再秀给你看。」

    他用指节轻抚她的大腿。「茜妲的父母和他们的一些朋友现在在我家。」他说。「茜妲的后事已经商量好了,他们希望她的安葬处靠近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我刚才出门时他们正准备回饭店。我会叫艾华开车送他们,我收拾两套换洗衣物就搭出租车去你家。」

    她知道他有很多事要做,她应该说她一个人没关系,但她厌倦了独自面对黑夜,希望他陪在她身边。何况,瑞基在警局里说过凶手可能已经知道那幅画的事了。她虽然不太相信自己真的会有危险,但理智告诉她最好不要冒不必要的险。她向来睡得很沉,可能不会听到有人闯入公寓,除非他们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撞破床边的窗户进来。三十几个小时没有睡觉的她,现在累得可能连撞破窗户都吵不醒她。

    瑞基好象在想跟她相同的事。「你今天睡过觉没有?」

    「没有。你呢?」

    「午餐后睡了两小时。

    她羡慕他能午睡,更羡慕他精力充沛。他的脸上毫无倦容,看来跟往常一样机灵。

    「你今晚可以睡觉了。」他柔声道。

    她用力握一下他的手,压低声音以免被艾华听到。「希望不是一整晚。」

    「我想这一点我可以保证。」他也用力握一下她的手。

    施施住的那栋公寓大楼斜对面有一家颇受欢迎的意大利小餐馆,附近的居民川流不息地前来外带餐点。季亚设法找到一张靠窗的桌位,坐在那里可以看到进出那栋大楼的每个人。

    他在一时冲动之下参与了谋杀茜妲的计划,因为那个贱人打算开除他。但真正的原因当然还是钱。十万美元对某些人来说并不算多,比茜妲勒索的一百万少多了,但对他来说却代表需不需要再花几年的时间辛苦打工和陪老女人上床。

    有了那十万,他就可以专心完成美术学业,开始靠画作扬名立万。季亚十分肯定自己的绘画天分。画廊所展售的作品大部分都没有他的优秀,现在他还会有一个极具影响力的靠山,使他的画在纽约最高级的画廊展售。他不必慢慢地调高价钱,他可以一开始就狮子大开口。许多有钱的笨蛋会因为并非人人买得起而去买高标价的画。

    若非施施的那幅画,一切都会很完美。

    他觉得遗憾,因为他喜欢施施。她诚实又有趣,从来没有不把他当人看。而且她是真的有天分、有才华。可惜的是,她竟然也有超感视觉能力。

    他在小餐馆里等待着,注意她何时回家。不像他的同谋那样不切实际,他不认为警方会因那幅画而逮捕她。他们不是白痴,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们很难说服检察官起诉她。但是,如果她有办法说服警方相信她真的其有超感视觉能力,那么他们就会每天来查看她完成那幅画没有。光是毁了那幅画还不够,它的存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另一张脸孔出现没有。施施一眼就会认出那张脸孔,到时他就要大难临头了。

    那种事绝对不可以发生。

    进入她的公寓易如反掌。他守候到警察到达和把她带走,然后乘机混在下班回家的人群中溜进大楼。那个笨蛋管理员忙着看电视,几乎没抬头看有谁进入大楼。

    他从容不迫地勘查大楼。施施那层的走廊没有窗户通往逃生梯,但她楼下那层有。确定那一点之后,他搭电梯到她楼上那层,以防万一有人注意到他在哪一层出电梯,然后走楼梯下到她那层。

    进入她的公寓比较费事,因为她把两个单闩锁都锁上了。他把耳朵贴在她隔壁的门上倾听,听不出里面有任何动静时,他冒险按下门铃。毫无反应。施施的邻居没有锁单闩锁,只锁了门柄锁,他只费了十秒就把门打开了。

    他溜进去,在门边倾听片刻确定没有人在浴室洗澡之类的。没有人在家。他把门柄锁锁回去,以防万一房客在他办完事前回来。

    他进入毗邻施施公寓的小浴室,从窗户爬到逃生梯上。蹲在她画室的一扇落地窗旁边,他用玻璃切割器在紧邻锁的玻璃上切割出一个圆孔。他假装在检查逃生梯的接头,以防万一有人注意到他。

    窗户的锁卡死了,他用小刀把锁撬开,然后他把逃生梯降下到下一层。也许会有人注意到,但逃生梯没有降到地面,所以应该不会引起太大的警觉。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溜回隔壁,畅通无阻地照进入的方式离开。接下来他只需要等施施回家就可以了。

    他跟小餐馆的女侍打情骂俏,假装看报,慢吞吞地吃着他的通心面,然后点了一份蛋糕和一杯咖啡。他的耐心在九点多得到回报,霍瑞基的奔驰轿车在大楼外面停下,瑞基和施施先后下车。瑞基从前座拿出两幅画,然后跟施施一起进入大楼。几分钟后,瑞基一个人出来,手上没有任何画。

    季亚买单离开,留给那个女侍一大笔小费和一个比改变发型更有助于她自尊的邪气笑容。他穿过马路,绕过路口,直到他能看见施施画室的大角窗。画室里的灯亮了,但角度太斜,他看不见她在做什么。片刻后灯熄了。太好了,这表示她没有在画画。

    她不可能这么早就上床睡觉,但他决定趁来得及时溜回大楼里。他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才有一对年轻夫妻进入大楼,他在门关上前拉住门。管理员听到开门声时回头张望,看到那对年轻夫妻时又转头回去看他的电视,没有看到跟在他们身后的季亚。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他上到屋顶平台,耐心地坐着观赏夜景和聆听车声。都市永远没有岑寂静止的时刻。他喜欢都市的生命力。等待得越久,遇到麻烦的机率就越低。等大家都睡着时,就算有人听到他一路降下逃生梯逃往地面的声音,等他们赶到窗边时也不会来得及看到他。

    他们当然也不会来得及救施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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